沅陵民俗-悠悠龙船

发布时间:2023-07-18 00:00信息来源:中国体彩网:人民政府门户网站

(一)

提起龙船,沅陵人就像喝了几碗烧酒,吞下几腿狗肉,头就热,口就痒,血就腾,浑身胀起一股股的“包谷子”劲。

每年农历四月下旬,那些船迷们再也忍不住心头之痒,提起一面大铜锣到处游说,招兵买马。然后将一只只龙船从龙船亭抬出,刮了又刮,油了又油,那些油船用的猪板油和韭菜顿时成了市场的俏贷。看那些船迷们油船的样子,恨不得龙船长出脚来,不划自走。四月二十八,各“龙”纷纷戏水,从此,本来就热闹的古城更加拥挤了,像一根筑多了肉的香肠。船迷们少不得要八个一群,十个一堆地品尝去年大赛之韵味,预测今年大赛这前景,往往争得面红耳赤。那些心宽体胖的胡子们更是以“无敌龙舟”之“引水”。一堆龙船经居然五杯浓茶还不能相陪到底,难怪外地人说:“沅陵人额外一条经”。

偷料

在众多的龙船经中,“偷料”只怕是沅陵人额外多出来的一条经。其理由是买的料笨,偷的料灵,龙船要灵不要笨。因此,那些迷船的汉子平时就注意了存放好料的地方。每逢龙船时节,汉子们便半夜去偷料。好一群偷料汉子,几十米长的木料,三、四人一抬便去,高一脚,低一脚的不知哪来的劲!如若木料的主人能在他们脱离“危险区”时追上一程,骂上一通,那是偷料者求之不得的事情,因为偷料者跑在前,失料者在后,那就意味着龙船在比赛时也会被别人追着跑,自然会羸。虽然刚偷来的料有时也会被别人偷走,但他们却喜欢这种热闹,不厌其烦地又到处去偷工。有时失料者告到官方,官方也最多说不得一句:“偷龙船料我有什么办法呢?”因此,偷料的习惯一直保留至今。所以,沅陵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话:“龙船料要偷,十赛羸九头”。

关头

龙船做好后,都要举行下水仪式,人们称这种仪式叫“关头”。关头时,全船划手手执桡片按顺序站立在船厂的两旁,像等待出征的将士。旗手、锣鼓手骑在船缆之上,像战场上的元帅。还有数挂鞭炮、数筒黄烟助兴,掌墨师傅跪在船头,面朝江水,神情严肃,口中念念有词,一手拿雄鸡,一手提利斧,在众人一声吆喝下,一斧将鸡头剁掉,旋即将猪头、鱼、粽子抛入江中。此刻,鞭炮齐鸣,黄烟弥漫,八位童男赤身摇动火把,围着龙船奔跑,当地人称之为“炮火“,说是驱赶邪恶,迎来光明。而后,划手们齐声呐喊,将船连边同旗手、锣鼓手一同举起,冲向江水。龙船在燃烧般的气氛中飞一样地划向江心,这便是沅陵龙船的”关头”。

清桡

五月初,各村的码头上都有聚集着一群扛着桡片的划手,任凭有了几十年船龄的胡子们调遣。胡子们老了,做农活着不起力,平日少人问津,自然有些寂寞。此时此刻,他们的身价提高百倍。他们在众人面前显示出惊人的眼力和天平般的公正,将划手们放在恰当的位置之上。

俗话说:“菜老茎多,人老话多”。胡子们摆事实出龙船权威的架势,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反复强调划手们应分成七个部分,即“头桡”、“引水”、“前羊角”、“鼓仓”、“后羊角”、“夹艄”、“艄公”。头桡必须有跪劲、腰劲,还要能坚“阳雀”(倒立)。“引水”分“头引”、“二引”、“三引”、这三对桡必须有十年以上的船龄。他们是全船划手的引导、楷模。“前羊角”位在撑缆的前木架前后,仅次于引水,力气要好,要有推劲,前拉后推,船才起势。划“夹艄”(艄公前的两对桡)者,最主要的任务是协助艄公掌好艄,其次才是划船,俗称二艄公。艄公就不用多说了,他是全船的核心,要是比赛时走了艄,就是在好的划手也一定会输。至于鼓仓者,比较而言就要次人一等。所以,被胡子们点作引水者则神气十足,被点作划前、后羊角者则不卑不亢,被点作划鼓仓者当然有点不高兴了。可是当它们看到还有许多小伙子未被点上,扛着桡片站在岸上时,也就心满意足了。

龙船一次又一次地在胡子们眼里试划,每划一次,划手都有被重新调动位置或另外换人的可能。难怪在清桡阶段谁也不敢怠慢。否则,一旦被“清洗”出来,不仅自己的脸没地方放,就边亲朋戚友就会招人嘲弄。更可怕的是已经爱上他的姑娘脸上至少的半年开不起花。

赏红抢红

龙船别乡“下海”,除了去彭家湾试水外,主要目的还是去城里“抢红”。

每到大赛前夕,沅陵人大发慷慨之气,他们除了给龙船捐现款外,还要去商店买回红布(绸)、鞭炮、香烟。有钱的扯咽一匹匹整“红”(二十丈),各请书法高手在上面写上什么“帅”、“天”、“百战百胜”、“天上第一龙”等一类奉承话,悬挂在大江两岸,等着心中的龙船来抢红。穷的也要从牙缝里省出些钱,买回红布,丝成两条系在竹竿上,表示好事成双。再带上两挂鞭子,一条好香烟去江边凑凑热闹。他们把荣誉和希望都寄托在“红”上,像在赌场上下了赌注。如果心中的龙船赢了,自觉有一份功劳,少不得要在大街小巷多走动几回,等着别人说几声中听的话,倘若输了,只好少出头露面,怕的是让人嘲弄。

五月初五到十一,沅水两岸成了彩色的世界,到处是“赏红”的人,到处是“抢红”的船。

赏红者看到自己的目标一出现在江面上,便挥篙摇红。龙船得到信号,飞一般地划向岸边,询问赏红的有何要求。老实的怕划手累了就直接将“红”送上,而弯子多的人则不那么简单。他们一定要抢红的给他来一次、两次、三次表演赛后,才点燃爆竹,连同他心里的激情一起炸开。

划头的一手夺下红绸,包在头上,像戴起一顶皇冠,续而又去“抢”另一条红。直到将全船人的头上,桡片上,甚至整个船身都缠上了红,方才罢休。

赏红的得到龙船在众目之下给他单独表演,自然也是出人头地的事,虽说花了钱财,心里却十分舒服。

砸船

五月十二日至十四日,赤、橙、黄、绿、蓝、白各色龙船汇集在古城之下,大战几日,总有胜负。然而在众多划手和数百万名观众之中,很难找到心服口服的认输者。他们总会为自己输了的船找出一大堆不是理由的理由。

“终点线有欺假!”“划上水吃亏些!”“不走艄试下家伙罗!”“船差!”

有的输船者硬是咽不下那口气,一怒之下,打碎桡片、砸烂龙船,以示输船没输人,然后连夜偷料赶做新船,气势不凡地去找昨日对手报“仇”。于是有人说:沅陵人的可爱之处全在于此-------砸船!

(二)

两大观点

老人说:“红龙属火,黄白龙属水,水火难容。”因此,沅陵人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龙船观点。

以中南门为界,上游多是红船,故而人也属红龙观点。下游多是黄白船,故而人也属黄白龙观点。

红龙胜了,上游人若颠若狂,唾沫足以将黄白龙的人淹死。黄白龙胜了,若疯若痴,爆竹声足可以让江水倒流。

“红龙”吼:“白龙白,一船鸦片客”,“红船红,一船赵子龙”。

“黄白龙”叫:“红船红,一船烂蜈蚣”,“白船白,一船真豪杰”。

龙船划完了,沅陵人有一半喉咙哑了。

一妇女看龙船,拼命地喊:“攒劲!攒劲!”由于用劲太大,把腰给扭了,半个月做不得那个好事。留上一句俗话:“船上人不着急,岸上人挣断腰。”

两老口,男人是红船上的人,婆娘是黄船上人。一年,为争红赢还是黄赢,两老口吵翻了天,男人打锅,婆娘砸灶,一屋坛坛罐罐打得稀烂。直到龙船划完半月之后才和好,重置家当。

以后,每到五月,婆娘便回娘屋去住,等到龙船冷火才回,年年如此。虽然回来后还要争上几句,总比气头上软和一些。

现在只要哪家吵了场伙,解劝人就半开玩笑地说:“吵龙船架吧!”

一位老人,无子无孙,养了几只下蛋鸡。自己却不吃蛋,蛋钱存了一年,看龙船时进城换鞭炮,家乡船每羸一次,放鞭炮一挂,直至放完。输了,在回家的渡船上偷偷将鞭炮倒入水中,连同他的喜悦一起淹没,回家后不再出门,天天数新下的蛋,默默地等待来年。

三大流派

前些年,沅陵的龙船基本上是两大流派。一是以洲头渔业队、潮瓦溪、立新为代表的红龙体系。他们举红旗,披红衣,裹红头巾。近看一条龙,远看一团火,人众船多,经常参赛的就有十七八只。

他们用桡的特点是握桡手心同向,划时上手过头,上臂入水,桡片跟船帮成三十度角。手腕灵巧,善用腰劲,上桡敏捷,抽桡轻巧,频率较快,启动时喷起一船烟雾,恰似“雪花盖顶”,“出马枪”漂亮,常以先发制人,人称这种风格为“飘飘儿桡”。

二是以蚂蟥头、河涨洲为代表的黄白龙流派。这个流派以黄龙居多,约有七八只船。他们身着黄衣红头巾。远远看去,黄衣如叶,红衣如果。白龙虽少(约三四只),却有河涨洲老白龙独当一面。虽然近两年来名落孙山,但虎威犹存,实力尚在。他们和黄龙特点差不多,握桡上手心朝外,下手心朝内,推拉结合。桡片吃水比红龙更深。启动的前几桡半身入水。桡片和船帮几乎成垂直状。动作深沉、泼辣,桡片地把直立头顶,好似“丹凤朝阳”,有翻江倒海之势。出船稳重,气势压人,“出马枪”虽不及红龙,但奔岸有力,常以后发制人。可惜频率太慢,这种风格被人称为“抠抠儿桡”。

“抠抠儿桡”决定了黄、白龙厚重、雄浑的锣鼓经。尤其是河涨洲白龙,鼓大无比,常以二人击之,地动山摇,起到了壮大军威的作用。

赛时,黄、白龙善击锣鼓边:“课、课、课、课课……”直到离岸几十米才动用大鼓:“砰、砰砰……”这种击鼓法可以给已经疲劳的划手以强烈的刺激,难怪黄、白龙奔岸如此凶猛。

近几年来,城里各机关也划起了龙船,他们举花旗,或红绿搭配,或红白相间,或黑、或绿、或蓝,为古城龙船增添了异彩。他们进步迅猛,划军突起,多只船曾多次杀入决赛圈,并一举夺得大赛之桂冠或大赛的亚军。形成了以电厂天牌船、城中白船、运输社蓝船、木材公司绿船为代表的花龙流派。他们既吸取了红龙动桡块的特点,也吸取了黄白龙下桡吃水深的长处,动作简捷实用,没有花架子,一切顺其自然,形成了独特的“顺水桡”。

另外,他们创造了第三种锣鼓经,两鼓一桡,相当二四拍的进行曲,一强一弱,强拍下桡,全船划手只听锣鼓,不看“引水”。因此,锣鼓就是指挥。即便是不会划船者,只要懂得节奏,就不会划乱桡。这一重大突破可以说是今后龙船改革的必由之路,也是红船、黄白船能否再上一层楼的根本问题。

三个“半月”

从四月中旬到五月十五,沅陵人准备了半个月龙船,赛了半个月龙船,好像还没有过足瘾,他们还要谈论半个月龙船。

五月十五,各龙船收水上坡,沅陵的村村寨寨、机关单位、工厂学校、街头巷尾只有一个话题——龙船!

“××船赢了,划头桡的婚事终点站于定下来了!”

“××船输了,划头桡的婚事终于下来了!”

“××船输了,八桌酒席无一人沾边,全倒在河里去了!”

“××船赢了,摇头旗的升了副村长了解!”

“××船输了,艄公好久没看见人了!”

“红船赢了,太阳多,要天旱的!”

“哪里!黄船赢了雨水多,谷子再多也要霉烂的!”

“龙船呀龙船,你害我多花了好多酒钱!”

“龙船呀龙船,你害我好久没和老婆同床了!”

每天后半夜两点,沅陵城乡稍稍安静下来。

远处的吊脚楼里传来妇人们哄小孩的声音:“冬,冬,冬,单单,冬,冬冬,单单……”

了了,有人说:”屈原——诗魂!“

我说:“龙船——沅陵人的魂!”